调查：虚假航空电子客票行程单为何屡禁不止

　　航空运输电子客票行程单（下称行程单）并未绝迹江湖。中国民用航空局（Civil Aviation Administration of China，简称“民航局”）清算中心行程单业务部门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中国经济时报》，2011年行程单的清算数据已经出来，暂不对外公布，不过从总体来看，虚假行程单的情况大概和去年差不多，可能略有好转。

　　近日，北京的李先生所遇到的烦心事儿或许正印证着上述工作人员的说法。据李先生向本报反映，春节前，他拿着出差回来的发票去单位财务室报销时，被告知两张行程单都是假的。而其中的一张还是他在中国联合航空有限公司（China United Airlines Co. Ltd.，简称“中联航”）北京南苑机场直属售票处购票时打印的。

　　“从我们收到的行程单中来看，约有30%-40%是无效票，也就是假的。”一位资深财务人员对记者表示，“这个数字跟过去几年相比并没有减少。”

　　此前，包括审计署、财政部、国税总局、民航局等多个部委曾对虚假行程单开展过专项整治。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主管部门的检查范围只是认证企业，而那些游走在监管之外的黑代理正是伪造行程单的主力军。

李先生的遭遇：往返行程单都是假的

　　2011年12月中旬，李先生因工作需要去鄂尔多斯出差，往返路程他都选择了搭乘中联航的航班。从北京到鄂尔多斯的机票，他是在南苑机场中联航直属售票窗口购买的，并打印了行程单。返程的机票，他在鄂尔多斯一家名为“鄂尔多斯市蓝天航空服务公司”的机票代理点购买，也向对方索要了行程单，以便回单位后报销。

　　不过，让李先生目瞪口呆的是这两张行程单竟然都是假的。返回北京后，李先生拿着这趟内蒙之行的差旅费票据去单位报销时，被财务人员告知无法报销，因为经核查两张行程单都是假的。

　　财务人员表示，通过拨打民航电子客票服务热线核对，李先生的两张行程单的印刷序号与电子客票号码的信息不符合。同时还被告知，在民航的售票系统中并没有李先生此次飞行的记录。

　　“这就好像我没花钱偷偷坐了飞机一样，但其实我是掏了真金白银，并且一切登机手续都正常办理了。”李先生表示很疑惑。

　　他说：“这两张票报销不了，我就要自己掏腰包补亏了。”为此，李先生多次与两家售票单位交涉，要求对方提供正规、有效的报销凭证。

　　两家售票单位始终不承认自己出的行程单是假的，竟给出了类似的解释——操作失误。而中联航直属售票处更是为此还出具了书面的出错证明。

　　中联航外宣人员对本报记者称，“我们已经和李先生沟通过了，并且给他出具了一份书面的出错证明，他可以报销了。”

　　“从来没有出现过，不应该有这种情况啊，只有代理点才会有。”针对直属售票窗口出现假行程单的现象，中联航负责外宣的一位工作人员如此回应。但针对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该工作人员却语焉不详。

　　两张无法报销的假行程单着实让李先生一直心烦至今，来来回回地折腾了快两个月，假票的事情始终没有了结，而他的合理要求至今未能实现。中航联相关人士对李先生称，发票只能开一次，即使开错了也不能重开，只能出证明。

　　有业内人士表示，一般虚假行程单的问题都集中在机票代理商那里，尤其是不规范的黑代理，航空公司售票处都出现了虚假行程单确实让人大跌眼镜。

　　资料显示，中国联合航空有限公司前身是中国联合航空公司，成立于1986年12月25日，是一家以北京南苑机场为主运营基地的航空公司。

　　2004年，经中国民用航空总局正式批准，上海航空股份有限公司与中国航空器材进出口集团公司共同出资一亿元，重新组建成立了“中国联合航空有限公司”。 自此，中联航成为一家从事公共运输的商业航空公司。2010年10月，中国联合航空有限公司正式划归中国东方航空旗下。

虚假行程单仍大行其道

　　李先生的遭遇显然不是个案。电子行程单自问世以来，一直因其造假现象严重而饱受诟病。虚假行程单也成为航空服务投诉的重灾区。

　　此前，虚假行程单因流入政府机构而引起了国务院和多个部委的注意。2010年5月中旬，审计署、财政部、国税总局、民航局等部委召开专题会议决定调查。调查结果显示，检查组在云南证监局、四川保监局、陕西保监局等5个政府机构的财务部门提取了2600余张问题行程单。

　　2010年7月22日，中国航协对外宣布成立虚假行程单专项治理领导小组，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代理人市场专项整顿。

　　2010年9月20日，36家违规航空运输销售代理企业遭到中国航空运输协会的处罚，其中8家企业被注销了代理资格。

　　2011年9月，49家机票销售代理企业因使用假行程单遭中航协处罚。

　　不过，在主管部门一系列重拳出击后，虚假仍顽强地行走江湖。民航局清算中心行程单业务部门的一位工作人员表示，2011年全国虚假行程单的清算统计情况已出来，总体来看数量跟去年差不多。“或者是略有好转。”该工作人员犹豫一会儿后补充道。

　　值得一提的是，民航清算的只是检查正规的代理商，而数量庞大的黑代理，不在检查范围内。而这些黑代理由于游走在监管之外，更是虚假行程单的主力军。

　　2月22日，记者暗访了几家机票代理公司。记者表示自己想多报销一些差旅费，希望将电子行程单上的价格虚开一点，大部分代理商表示可以虚开。有些代理甚至要收取一定的手续费，每张伪造行程单收费30元至百元不等。

　　“五折的机票我们可以给你开出全价的发票。”一家代理公司的业务人员表示，“一般来说外行是辨别不出行程单的真假，只要你们的财务查得不严，绝对能过关的。”

　　多个单位的财务部门向本报表示，平时在工作中还是会接触到很多虚假行程单，假行程单的比例约为30%-40%。此前，曾有多家媒体报道称，全国民航电子客票服务热线的统计数据显示，自动验真不符率2008年为39.78%，2009年为43.86%，2010年上半年达到了约50.15%。

　　而本报就此向全国民航电子客票服务热线的工作人员求证时，对方表示并未做过这样的统计。到目前为止，市场上到底有多大规模的虚假行程单还没有一个权威的确切数据。

屡禁不止的假行程单及其背后的利益链

　　隐藏在虚假行程单背后的是庞大的非规范机票代理商队伍及其编织的利益网。这也是伪造行程单屡禁不止的原因之一。

　　据本报了解，不少黑代理在代客购票时采取低价购票，高价卖出的手段，从而赚取其中的价差。而为了遮人耳目，代理商往往向乘客提供与卖出价相符合的虚假行程单。除此以外，假行程单还让代理商有了逃避税收的机会。

　　当然，也有一些能够公务报销的乘客主动要求代理商开具虚假行程单，一般都是虚开机票价格，以便在报销时赚取差价。

　　由于行程单是目前旅客购买民航客票的唯一付款和报销凭证，行程单也就相当于是机票的发票。正规的行程单必须要联机到民航系统打印，每张行程单只对应一个印刷序号。

　　一位资深财务人员分析，由于一些乘客并不需要打印行程单，这样也为一些代理商创造致富机会。

　　据业内人士透露，也有一些企业需要虚假行程单，这样就可以把部分收入转移到差旅费名下，而差旅费是属于成本的项目，不需要纳税。

　　“这种情况在企业中是存在的。”湖南财政经济学院教授胡娟对本报表示，“因为根据现在的税收规定，凡是跟企业生产经营相关的差旅费，是可以计入到企业生产成本当中的，并在企业交纳所得税之前扣。而用虚假的行程单做账，就减少了税基，也就减少了企业所得税。”

　　胡娟表示，虚假行程单现象的实质就是偷税漏税，最终的结果是造成国家税款的流失。

专家建议：继续清查并加大惩罚力度

　　北京理工大学经济学教授胡星斗也持类似观点。他认为，航空公司或代理商出具虚假发票的目的就是为了偷逃税收，机票款项没有入账，还可能涉及私设小金矿，也就是涉及到贪污腐败问题，建议继续清查。

　　胡星斗建议，要根治虚假行程单现象，一方面是要提高查处率。例如可以对航空公司或代理商进行不定期的抽查，对乘客投诉的情况不能敷衍了事，要追查到底。另一方面，要加大惩罚力度，对发现的情况严罚。例如建立黑名单制度，对问题企业从劳动用工、贷款等各方面限制它，甚至是撤销它。

　　不过，监管的难度也不容忽视。“我们检查范围只是认证企业，那些数目庞大的黑代理我们无法查处。”中航协副秘书长柴海波此前曾对媒体表示，“过高的准入门槛让那些资金实力有限的机票代理人难以获得正规资质，因此只能游走在监管之外。”

　　资料显示，目前中航协认证的机票销售代理机构共有9000多家，此外还有中航信认证的销售代理机构以及航空公司的网上销售平台。而据相关数据显示，国内无认证代理的数量已超过了10万家。

　　（《中国经济时报》）